门对子掉了还用再贴吗门对子贴坏了重新贴可以嘛!

(一)

“嘀嘀嘀”院子外面响起清脆的汽车喇叭声,伏身在缝纫机上的妈妈惊喜地叫了一声:“快! 你爸爸回来了。”我们姐弟四个闻声像四只兔子一样窜出屋子、冲向院门外。

一辆军绿色的解放牌大卡车停在门外,高大魁梧的爸爸披着长及膝盖的藏蓝色呢子大衣,正在招呼着已经围上来的街坊叔叔们从车上卸东西。沉甸甸的柳编筐子,卸下来一筐又一筐,总共有五六筐的样子,还有爸爸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。

我们四个孩子只是欢喜地站在旁边儿,不错眼珠地看着,既不喊爸爸—因为爸爸常年在外工作,每次见到他都感到有些生分和敬畏;也不帮忙搬东西—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,所有的东西被叔叔们争先恐后地抬进了屋子里。

我们尾随在大人后边,带着傲娇的神气将探头探脑的小伙伴儿关在了门外 。

屋内,妈妈已经离开了她整日工作的缝纫机,正用火钩捅着大火炉里红彤彤的煤块,橙黄色的火苗串起老高,她在炉子上坐上了满满一壶水, 准备烧开水冲茶。

涌进屋内的叔叔们,捻着爸爸分发给他们的过滤嘴香烟,想抽的已经咧着嘴儿点燃了;不舍得抽的,就将香烟夹到了耳朵上、或者揣进了口袋里。

喝着妈妈沏开的热腾腾的茶水, 围烤着暖烘烘的大火炉,叔叔们问询着爸爸外面的事儿,爸爸就有问有答地同他们畅聊着,屋子里弥漫着爸爸回到家才特有的香烟味儿。

到了开柳条筐的时候了。 先打开的是一筐苹果,黄绿色的香蕉果,香甜的味儿真好闻。 妈妈洗了一大盘子供大家吃。

又打开一个大筐,里面是成套的瓷盆,共有三四套的样子。这种套盆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,大号套小号,共有五只,每一只的颜色和图案都是一样的。这是妈妈们最喜欢的厨具,但是在本地是买不到的。街坊四邻看到我们家里有这种东西,都纷纷让爸爸从外地给他们捎买回来。

爸爸又从旅行包里取出来几块布料, 叔叔们满足地带走他们各自需要的套盆和布料,又在口袋里装上几只苹果,带给他们的孩子们。

他们走后,爸爸又继续打开其他的筐子。

一个筐里装着成套的猪下货,每一套都包括猪头、猪心、猪肝、猪肺、猪肚、猪尾、猪蹄子。

一个筐里装着牛肉,羊肉,鲅鱼,刀鱼,老板鱼。爸爸知道我们小孩都不愿意吃猪肥肉,所以没有猪肉。

爸爸和妈妈边翻拣着,边商量着,打算着哪些是给奶奶的、哪些是给姥姥的。

留给我们自己家的,他们用两个麻袋装好,高高地挂在院子南墙背着太阳的一面,保持冷冻。

爸爸继续从他的大旅行包里掏着东西:

有给我们全家人买的新衣服布料,漂亮的花布是这里的供销社里看不到的;还有好吃的点心和果脯,不是常见的那种桃酥和硬梆梆的糖豆。

爸爸最后拿出来的是一堆各式各样的鞭炮。妈妈看到什么都没有不同意见,直到看到这么多的鞭炮时,说了一句:“买这么多?费多少钱呐!”

爸爸顾自翻着鞭炮给我们看, 应付妈妈道:“过年嘛,多放一点儿热闹。”

(二)

爸爸回到家的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二了。一大早,他就忙着给奶奶和姥姥去送年货去了。

依然忙着踩缝纫机的妈妈,抬头间突然发现一只狗正将前腿高高地搭在南院墙上,直立着身子拼命撕咬着挂年货的麻袋。

妈妈大喝一声冲到院子里,狗受到惊吓,叼着到嘴的一块肉夺门而出。 这时,正巧爸爸回来了,问:“谁家的狗从咱家跑出去了?”

妈妈没好气地说:“你出去也不把门关好,谁知道是谁家的狗拱进来了,把肉叼走了一大块。你看麻袋上这个大窟窿。”

爸爸将麻袋上的挂绳又用力绕了几圈,让麻袋更高一些。嘴里还打趣着:“叼走就叼走吧,狗也过年。”

妈妈还在心疼那块肉,不接他的话。

吃完午饭,年终家庭会议开始了。 爸爸正襟危坐地主持,妈妈手里忙着针线活旁听。四个小孩神情紧张地盘腿坐着,低头听着爸爸一项一项地进行:

第一项:我们小孩做汇报。

依次汇报一下期末考试每个

科目的分数和班级名次;

各自读一下老师评语;

订一下来年的目标,

表达一下完成目标的决心。

第二项:爸爸做总结。

根据老师的评语,指出每个孩子身上的优缺点,谆谆教导我们提升的方法;

根据每个孩子的考试成绩发奖金:发放标准是,第一名奖五元;第二/第三名奖二元;第四/第五名奖一元。

这一年四姐弟中,有三人分别得了五元、二元、一元。

得到奖励的,都在心里暗自高兴,却不敢表现在脸上。若被爸爸发现了我们面露得意之色,他会严厉地批评:“不要梅花颠倒!”

只要爸爸说这句话,我脑子里就浮现出这几个字。至今不知道后边那四个字对不对,但是爸爸的意思我却领会得分毫不差:就是不要得意忘形!

没有得到奖金的妹妹当时就涨红了脸,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,却不敢当着爸爸的面哭出来。

散会后不一会儿,听到奶奶在院子里大声说:“你们怎么这么欺负人呐? 其他小孩儿都有奖金,就不给她。”

只见奶奶颠着三寸金莲向屋里走来,一只手紧紧攥着妹妹的手。妹妹低着头,嘟着嘴,眼圈红红的。她必定是一散了会就去向奶奶告状了。

爸爸笑着迎向奶奶:“我们是有规定的,考到前五名的才有奖金。”

  奶奶说:“也不差一个孩子啊。 大过年的,就不能别惹孩子不高兴嘛。你不给,我给。” 奶奶撩开她的棉衣大襟,摸索出口袋里的花手绢,一层一层揭开,从码得整整齐齐的票子中抽出一张五角的,硬气地递给妹妹:“拿着! 他们不给,奶奶给。”妹妹接过五角钱,脸色顿时舒展了。

(三)

腊月二十三,小年到了。

早饭后,爸爸妈妈便带动全家开始大扫除。

屋内各个房间里所有可以移动的家具、物件都统统搬到院子里。太阳暖暖地照着,就好像也在给这些劳累了一年的家伙什晒晒太阳,补补精气。

搬空的屋子里,我们挥动笤帚、鸡毛掸子和抹布,上下翻飞,不放过任何角落的积尘和蜘蛛网。

除尘毕,爸爸就给每一处墙壁刷白石灰水,将墙壁粉刷一新。

炕面清扫干净,垫上一层厚厚的干爽的新麦秸,再在上面铺上新买的红苇编席。

在院子里静静等待的物件也都被清洁一遍,干干净净地逐一归到原位。

新涂的墙壁也干透了,妈妈开始挂年画。她最愿意买的是电影剪辑年画,每一幅年画大约有二十个剪辑画面,并配有简洁的解说词,一副年画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,价格只有两角五分钱。

挂年画的时候,已经是掌灯时分了,点燃的油灯放在我背后的桌子上。

我靠在桌边儿,帮妈妈看画是否摆正了,身子会不由自主地向后仰。年画挂完了的时候,我感到后背有点儿发热。

我调转身子,让妈妈看看我的后背是怎么回事儿。妈妈旋即拍了一下我的后背,说:“你站着的时候也不看着点儿,离灯那么近,好好的衣服烧出一个洞来。”

我好疼惜我的条绒夹袄,这是妈妈结婚的时候做的。外表是紫红色的条绒,里面是白底红花棉布–红花是用细细的线条勾勒出来的,很洁净。

妈妈一共给过我三件她结婚时置办的衣服,还有一件紫红色平绒夹袄和一件胸前绣有三朵花的紫红色毛衣,都是她基本没穿几次的,崭新的。 能穿妈妈的衣服,是因为我长得快,个头快赶上妈妈高了。

妈妈的手很巧,她从夹袄的腋下剪下一块儿布,缝贴在后背的洞上。如果不仔细看,都看不出来有补过的痕迹。

(四)

腊月二十四,要煮锅了。

正间屋里,东西相对有两个大灶台,烟道分别通向旁边两个房间的火炕。

两口大锅都持续填水、烧热。

爸爸用热水一次次地清洗着猪头、猪尾、猪蹄。大烙铁放在火炉上烧着,爸爸时不时拿起火红的烙铁烫一下猪眼睛,猪耳朵等处残留的毛。 烙铁过处,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,散发着毛发烧糊的味道,也有一些肉香味。烙过的皮色变黑,爸爸用水清刷一遍,又变成了焦黄色。

还有烙不掉的毛毛,爸爸就指挥我们孩子用手去拔掉。这是个考验耐心的活儿,我们小孩儿都不愿意干,但是怕爸爸,都乖乖地蹲在那里拔毛。

猪头清理干净后,爸爸用大斧头一劈两半儿,再将猪耳朵分解下来,连同猪尾巴全部下入大锅。猪肺、猪肝、猪心、猪肚比较好清理,也很快投进大锅。

最难清理的就是猪大肠。爸爸做这个是极为认真的。

他用盐搓一遍,碱搓一遍,醋搓一遍。然后,逐一翻肠,将内部有污物的肠油全部剔除,再加面粉搓一遍,清水冲过后,再将猪肠的表面儿翻出来。最后,他还要将肠子端口用两手撑开,让我向里灌水。我边灌水,他边向下捋,清水从另一端流出来,这样才算清洗干净了。大肠也可以入锅了。

锅底下的木头呼呼地燃着,基本不需要风箱助力。偶尔,小弟凑热闹地拉上几下风箱,火苗便欢快地蹿高起来。

第一次水沸时,上面浮起些略黑的沫子,爸爸仔细地将沫子撇掉,再续一些水进去,又加入用纱布捆好的大大的调料包

接下来的时间,就是时不时地搅动一下锅,用筷子不断地试着哪一样东西煮到了火候。

猪肝是最早出锅的,上面被戳了很多筷子眼儿,爸爸最担心它被煮过了,不够嫩。接着出锅的是猪大肠,也不能煮老了,要保持弹性。

猪蹄子单独用另一口大锅煮,这是要做猪蹄冻的,不能同其他的东西混煮。

剩在锅里的,都需要慢慢煮了。两口大锅都不盖锅盖,升腾着雾气,放散着浓浓的香味。

爸爸得了空,便想起了他的鞭炮。他将所有的鞭炮都摊在炕席底下,说是要炕一炕,让鞭炮干燥一些,放起来更脆、更响。

午饭是不需要再做的了。每出锅一样东西,爸爸就给我们切一盘,大家分而食之。几番下来,我们个个觉得肚子油腻腻的,没有食欲了。爸爸就冲茶,要求我们都要喝一些,打打肚子里的油腻。

傍晚时分,所有的东西都煮好了。 爸爸做出一大盆杂碎汤,用醋、胡椒粉、香菜和葱花浓浓地调好味道;又调理出几碟小凉菜,全部在炕桌上摆好了。

爸爸摘掉围裙,冲着妈妈说:“一回家就给我戴上了这玩意儿(围裙)。 吃饭啦,吃饭啦。”

妈妈依然头不抬地踩着缝纫机: “谁叫你会弄的呢?俺们都没有你做得好吃。”

爸爸惬意地斟上了一杯酒,正夹着一口菜往嘴里送时,突然传来“咕咚”“咕咚”的闷响。

我征了一秒钟,大喊道:“地震了!”一把抓起弟弟就要向屋外跑。

爸爸却急速调转身子,趴在了炕头的铺盖卷儿上面,他嘴里喊着:“炮仗升了,炮仗升了!”

只见一个接着一个的黑烟球,沿着墙壁从铺盖卷下咕咚咕咚地冒出来。

妈妈急急地叫着:“哎呀,我的被子啊!都给打坏啦!”

爸爸顾不上理会妈妈,只是用力压住铺盖卷儿,口中道:“不按住铺盖卷,炮仗就窜上房啦!”

直到咕咚声没有了,黑烟圈儿也不再冒出来了,爸爸才移开铺盖,掀开席子,将全部炮仗一股脑儿地扒拉到地下,妈妈赶紧泼上一盆水。

  新席子打烂了,被子也烧出了好几个洞,洁白的墙壁上挂上了缕缕黑灰。妈妈心疼,连连嘟囔着:“再让你买那么多,再让你买那么多 。”

  爸爸不甘心他的炮仗全变成了灰。他在地上扒拉着,试图能拣出一些还完好的炮仗,时不时地又有几个炮仗爆响,炸开的纸花落到爸爸已经蓬乱的头发上,爸爸还依然顶着纸花在地上执着地翻拣着。妈妈看着爸爸的狼狈相,忍俊不禁,觉得又好气又好笑。

(五)

腊月二十五,要炸锅

炸锅,就是油炸各种东西:

炸面鱼、炸麻花、炸带鱼、炸干的老板鱼、炸肉丸子、炸菜丸子、熏鲅鱼。

爸爸做的熏鲅鱼最有口碑。鲜鲅鱼清洗干净后,环切成稍厚一点的片,用料酒、盐、酱油、葱姜、花椒、大料等喂好,放置一到两个小时,油炸之前, 沥干水份,热油快炸,边出锅边撒胡椒粉,美味就成了。

这一天大人没有时间专门做午饭、晚饭,炸好什么就吃什么。东西还没炸完,我们已经感到腹腻口厌了,爸爸照旧让我们都多喝茶水。

腊月二十六,蒸饽饽。

饽饽是正月走亲戚要带的最主要的礼品,亲戚们会评论谁家的饽饽做得又大、又白、又漂亮;也会暗地里说哪家媳妇做得不好看。这是让主妇们露脸儿的东西。

做饽饽的日子,妈妈的好友都会来帮忙。一群女人围着宽大的面板坐成一圈儿,起劲儿地揉着面团,谈论着家长里短,打趣着手里偶尔做得不太成样的饽饽,欢声笑语不断。

走亲戚用的是枣饽饽和桃饽饽,还要做一些祈福用的面塑

做个神虫放进面缸里,说神虫可以使面缸里的面永远吃不完;做个猪头放在灶台上;做个佛手放在窗台上。

做好的面坯先放在炕头上,扣上大盆,捂上被子,让它们彻底醒发好后再入大锅蒸。

饽饽一锅接着一锅地蒸熟,房间里到处雾气沼沼,面香四溢。出锅的饽饽稍凉一些,就用颜料在上面盖上红印、或者点上红点。 装饰过的饽饽和面塑立时就活灵活现起来,喜庆起来。

女人们看着自己的作品,评论着,赞叹着,欢笑着。

腊月二十七,要蒸发糕;蒸荤、素包子;蒸豆包;蒸糖包

又是一个蒸汽弥漫的日子。我坐灶台下,经常看不清在灶台边忙活的妈妈的脸。

连续几天的煮和蒸, 西屋里的炕上和桌子上已经层层堆积着装满各种食品的大盆,像一间仓库。

(六)

腊月二十八了,妈妈终于将街坊四邻的新衣服全部做完,发放出去了,可以腾出功夫来给我们自己家的人做新衣服啦。

妈妈离不开缝纫机,爸爸就要负责去继续采买。

大街上有供销社,也有大集。爸爸带着妈妈的采购计划出去了。 要买的主要是过年要换新的鞋子、袜子、毛巾;还有红蜡烛、檀香、红纸等。

临近中午的时候,爸爸兴高采烈地回来了。

妈妈踩着缝纫机,问道:“都买齐啦?”

爸爸高声答应着:“都买齐啦。” 他把买来的东西放在缝纫机上,妈妈翻看了一下,表示满意。

爸爸随后进到我们姊妹们住的房间,撩开大衣,从里边的口袋里掏出来很多鞭炮,往我们的衣柜里塞。冷不防,我从外面闯进来,把爸爸吓了一跳。他立即向我使眼色,悄声地又难掩兴奋地说:“别告诉你妈妈。”

“好的。”我立即答应着。

“你们在里面干什么呢?” 妈妈在外屋问了一声。

爸爸快速地将剩下的炮仗塞完,高声应道:“我找做灯笼的东西。”

下午,爸爸确实要开始做灯笼了。

先做挂在大门外的方形灯笼。灯笼架子是早几年就做好的,每年都要拿出来用。架子清洗干净之后,爸爸就在上面糊白纸,我就用红纸剪灯笼的装饰边儿。

灯笼的每一个边儿都要贴上红颜色的装饰,再剪一个喜鹊登梅的简图贴在灯笼的正前方。灯笼就做好了。

爸爸又给我们四个小孩儿做了四盏照亮用的小灯笼,用的是玻璃纸。做好的小灯笼,个个玲珑剔透,我们都爱不释手,就盼着除夕夜快点到了。

(七)

腊月二十九, 街上还有一个半天集,中午12点之前就会结束的,我们称之为“半半集”。

一大早,街上的鞭炮声就此起彼伏,比前几天密集了很多。卖家们在利用春节前最后一次大集,尽量招揽着主顾。

妈妈一定要去赶这个“半半集”,她要亲自去挑选绢花、窗花和我们女孩儿用的头花

妈妈笑吟吟地回来了,手里举着两束红绢花,臂弯上的篮子里盖着一条新毛巾—–里面放的必定是窗花和我们女孩儿的头花儿啦。

妈妈绕过在灶台前忙活午饭的爸爸,进到他们自己的屋内,打开大衣柜,开始将篮子里的东西往里放。我急切地想知道新头花什么样,就跑到她跟前去,竟看到妈妈从篮子里掏出来的是一些鞭炮。

妈妈说:“别告诉你爸爸。 那么多炮仗都升了,大过年的,他又稀罕这些东西。我买的这些,等到除夕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他。”

我会心地笑着说:“好、好。”

但是,我终究还是没忍住,悄悄地告诉爸爸,妈妈也给他买了鞭炮了。爸爸即刻高兴起来,冲着妈妈,对我大声说:“把你妈妈买的炮仗拿出来炕一炕吧。”

妈妈对我嗔怪道:“不让你告诉他,你就是憋不住。”

我欢喜地将妈妈藏的炮仗拿出来,爸爸也将他自己藏的炮仗拿出来混在一起,摊在炕席下面。

正要盖上席子时,妈妈瞥见了,叫到:“怎么这么多啊?你准是自己也去买炮仗了。”

“没有,没有。”爸爸打着哈哈,妈妈也不真追究。

(八)

腊月三十。

早饭后,妈妈继续踩她的缝纫机。

爸爸领着我们姐弟来到奶奶家。奶奶家的桌子上已经立好了爷爷的牌位,放上了香炉,桌子前铺放着两条麻袋。两个叔叔已经等在那里。

爸爸对我们几个孩子说:“你们首先要明白,我们这不是搞迷信。我和你叔叔都是党员,我们不可能搞迷信。 但是过年的时候,我们要怀念一下祖先,不能忘本,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仪式。”

随后,爸爸敬香,口里同时说 “爹啊,过年啦”。 接着,爸爸和叔叔都磕头,爸爸让弟弟也磕头,让我们女孩们鞠躬。

我们懵懵懂懂地照爸爸的要求做了,仪式几分钟就结束了。

爸爸叮嘱叔叔赶紧把牌位收起来。

同奶奶打过招呼后,爸爸就带着我们回家了。

他要准备 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午餐,通常都是备十个菜,有前面几天备好的各种食材,准备十个菜不费多少劲儿。

吃午餐之前,爸爸和我要先把对联贴好。他先在方形纸上写几个“福”贴水缸、面缸和房间门上; 再在几张窄条纸上写“抬头见喜”贴在各处显眼的墙壁上;最后写两幅对联贴屋门和街门。

贴门对子是需要一些技巧的。

爸爸先清除干净门上的旧春联,均匀地刷好浆糊;我提着春联的上边,比对着门,爸爸觉得位置满意了之后,就用笤帚一鼓作气、从上到下、迅速地扫一遍,春联就平整地粘住啦。

春联贴好之后,大院门就关闭了,拜年之前不会再有人来串门了。我们的除夕午餐就开始了。

爸爸妈妈都会喝些酒。爸爸喝到酒酣耳热的时候,就给我们讲以前的故事。最常听的故事是这样的:

以前有位家境贫寒的书生,打算春节后去赶考,家里没有粮食可吃,母亲只能给他做了一碗野菜粥送行。书生金榜题名,一家人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。但是,每逢过春节时,老太太必定要煮一锅野菜粥,领全家人一起喝。

这个故事每年都要听一次,就像每年春节期间广播喇叭里必定反复播放京剧《白毛女》和吕剧李二嫂改嫁》一样。

下午,妈妈催着我们孩子们快睡觉,因为除夕晚上基本上是没有什么时间可以睡觉的。

妈妈继续给我们的新衣服锁扣眼,钉扣子;爸爸将牛肉、羊肉拿出来泡在水里,这是为包饺子做准备……

“嘣嘣嘣”、“嘣嘣嘣” 的响声把我从梦中惊醒。

睁开朦胧的眼,看到外屋里爸爸和妈妈各守着一块菜板,挥动着菜刀。爸爸在剁肉,妈妈在剁大白菜。

已经下午三点多了,爸爸妈妈剁菜板的声音像主旋律,远处传来四邻的忽高忽低的剁菜板声像一片和声,间或夹杂着炮仗声,就像大幕开启前的序曲,提醒着人们最隆重的大戏即将开场了。

饺子馅调好,面团和好。包饺子就是妈妈和我们姐妹的事了。

爸爸和弟弟就去准备鞭炮了。爸爸找出长竹竿,将长鞭一挂一挂地连在一起,再一圈一圈绕在竹竿上。他要点一次捻芯就能连续不断地爆响的效果。

天快黑下来的时候,妈妈已经将粗大的红蜡烛点起来,屋里红通通、亮堂堂的。

别人家已经响起了鞭炮,爸爸兴奋起来,在院子里喊道:“饺子下好了没有? 人家都开始啦!”

妈妈应着:“好啦,好啦,一会儿就好啦!”

“那我们开始放啦!”

“放吧,放吧!”

“你们几个都出来、都出来!”

我们姐妹都赶紧从屋里跑出来。

“你妈妈也出来看。”爸爸还在招呼着。

“我把饺子盛出来就出去。”妈妈答应着。

这时,街坊四邻的鞭炮已经响成了一片,空中不断升腾着五颜六色的起花和“嘣嘎”作响的二踢脚。

爸爸对我们姐妹说:“你们快放起花。”我们女孩就用手中的燃香放开了起花,眼睛追随着升腾的彩花,心情也更加绚烂起来,叫着、跳着。

爸爸高高地举起长鞭,让弟弟去点燃,这是爸爸最高兴的时候。弟弟伸长胳膊,小心地用香去触着捻芯,迅速跑开,爸爸开怀大笑…….我们都捂住耳朵远远地看着爸爸挑起的长鞭噼啪作响,重重的一长杆的鞭着实响了好大一阵子。

妈妈站在门口说:“这个不错。”

爸爸趁机说:“你看买少了吧?”

妈妈说:“吃饺子啦!”

爸爸又和弟弟放了几盘炮,看着满院子的炮仗纸,爸爸心满意足地回屋来吃饺子了。

外面的鞭炮声逐渐弱了下来,我们要继续准备子时和初一早晨的饺子。

包完饺子,妈妈又催我们赶紧睡觉。 我们躺进被窝,听着外面依然不断作响的鞭炮声,兴奋着,一时也是睡不着……

“过年啦! 起来啦!”妈妈将我们唤醒,已是子时了,外面又响起来密集的鞭炮声。

我们的枕头边,妈妈已经将我们的新衣一一摆放好。

我们穿戴整齐,打扮已毕,妈妈已经煮好了饺子。

吃罢,妈妈收拾了碗筷,将炒花生、瓜子、糖果和香烟摆放出来。

爸爸打开院门,将方灯笼挂到门外边,院门就大敞开着。

我们四个小孩急不可耐地将各自的小灯笼挑起来,也要出门去拜年了,爸爸领着我们先去奶奶家。

我们的小灯笼招来不少艳羡的目光,爸爸不断同碰面的人互道“过年好”。

  见了奶奶,我们齐喊:“奶奶过年好。”

  奶奶一边答应着“好好好”,一边每人给我们五角压岁钱,再给每人塞几颗糖。

  我们就又去给另一家长辈拜年,程式都是一样的,将近天亮时,才能全部拜完。

  每个孩子的口袋里都鼓鼓地塞满了各家的糖果,装着满满的收获和快乐,我们嬉戏在大街小巷里,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香烟和爆竹的味道,这就是“年”的味道,是久已飘远了的“年”的味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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